餘聲紅著眼睛回家，蔣雯雯一看她這模樣立刻笑了。

這麽多天以來，第一次親切的拉著她手叫女兒。

餘聲跟著她坐在沙發上，簡直受寵若驚。

“你跟江盡歡分手了？”

語氣有必要這麽期待嗎？

餘聲滿臉黑線，無奈對她說：“媽，沒有分手，不會分手的。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哎你這孩子，怎麽和媽媽說話的，反正我又不同意，你現在跟他在一起也沒可能。隨便你們怎麽鬧吧。”

蔣雯雯說完，把她手往旁邊一扔，翹著二郎腿在沙發上看電視，任餘聲怎麽叫她都不理人了。

餘聲強忍住笑，去廚房隨便找了點吃的，剛才被江盡歡鬧得都沒吃好飯。

她家媽媽怎麽還任性的有點可愛。

很快，餘聲去參加公務員面試，穿著超級正經的套裝，自我感覺表現還挺好。

回去的時候，她在街上溜溜達達，手裏拿著手機正對臉，笑得超級開心。

“看把你嘚瑟的。”江盡歡坐在工作室裏，估摸著她面試結束，給她發過去視頻問問情況，看她那得意的小樣忍不住也開心起來，連帶著工作室被喬徐峰針對的煩心也散了幾分。

餘聲嘻嘻嘻地笑，沒看腳下差點被一根樹枝絆倒，哎呀一聲。擡頭一看，手機屏幕上那張臉繃緊，訓斥她：“好好看腳下，先不說了，趕快掛掉。”

餘聲吐吐舌頭，聽話掛掉。

剛掛掉，另一個電話就進來，餘聲還琢磨著這是誰？本地號碼，大約是某位親友換了新號。

“餵，你好。奧。是江奶奶呀，有什麽事嗎？”

說實話，餘聲心裏還有點怕怕的。

“什麽，奶奶你現在在我家樓下？你看到小超市了嗎，先在那裏坐一會，我馬上就回家。”

餘聲連忙打車回去。

應該是江千金那個小機靈鬼告訴江奶奶電話號和地址的，誰知道江奶奶還特地跑過來一趟，就為了給蔣雯雯送幾包降壓茶。

聽江盡歡說她平時連小區都很少出去，平常生活就是下樓找其他老爺爺老奶奶嘮嘮嗑吵吵嘴。

餘聲生怕她有個什麽意外，下了車就去了樓下小超市，結果人家老板娘告訴她是有一個老太太來問過，但是很快就走了。

餘聲又打過去一個電話，沒人接聽。

這時，已經有點著急了。

她一邊走一邊撥打電話，十多個之後，終於有人接了，對面聲音相當嘈雜，好像是很多人。

一個少年在那邊餵餵兩聲，好像不知道這邊已經接通了，問他旁邊的人，這樣有沒有接聽。

江奶奶瞇著眼睛，將手機拿了好遠，說：“接通了。”

少年把手機重新放回耳邊，“姐姐，你奶奶在這邊迷路了，你趕快過來接她吧。”

“奧奧，好好好，你們現在在哪裏，我馬上過去。”餘聲連忙說好。

那人想了一會，對她說了個從來沒聽過的地名，好像是什麽四喜街？然後就掛了電話，等餘聲再打過去，手機關機。

哎呀！餘聲都想要罵人了。

四喜街？隱隱約約有點印象，好像小時候聽樓下大爺大媽嘮嗑的時候聽過。

是離她家不遠的地方，但是那裏已經拆遷了，蓋了新樓，大家也早就不叫那個名字。

不過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餘聲連忙趕了過去，還真讓她找到人了。

江奶奶手裏的包帶子斷了，被她緊緊抱在懷裏，一副抱了寶貝的樣子。

餘聲心裏一驚，這老太太要把傳家寶給她？

旁邊是個男孩子，個子不高，光頭，穿著好像六七十年代的衣服。

餘聲喊了聲江奶奶，那人也跟著回過頭來，餘聲倒吸一口涼氣。

好家夥！這小夥子也太……

一言難盡了點。

餘聲跑過去的腳步頓住，後來覺得自己表現的太明顯，太不禮貌，她走過來先問江奶奶有沒有什麽事，得到否定回答後，她頻頻向對方道謝。

那人撓撓頭，還挺靦腆的樣子，可能臉紅了，雨果餘聲看不出來，因為他太黑了，像一顆煤球似的。

“你這是……”餘聲幹笑兩聲，也不知道該問什麽好。

他嘿嘿一笑，露出兩排整齊潔白的牙齒，看著特別滲人，話更讓人多想：“昂，我剛從監獄出來，打車回家發現找不到不我家了，後來發現幾個人正在搶著老太太的包，我就幫忙搶回來了。”

哦，所以這是一個剛從監獄裏出來的人幫了江奶奶，並且不知道他以前所在的四喜街已經被拆。

餘聲想帶江奶奶回家裏坐坐，可又萬萬不敢讓陌生人進門。於是試探地提議：“要不我請你吃頓飯吧，感謝你幫忙。正巧這附近開了一家新店。”

一直沒說話的江奶奶開口：“哎呀，剛才真是嚇死我了，多虧了這小夥子。來聲聲，這是給你媽媽帶的降壓茶，我估摸著家裏的她喝的差不多了，又拿了兩包過來。”

原來不是傳家寶呀，餘聲連忙接過來，小心翼翼的。

這麽寶貝的捧著，不懷疑這裏有金銀財寶才怪。

餘聲扶著江奶奶走，後面跟了個人上來，是那個煤球，哦不，男孩子。

他低垂著眼睛，像是暑假來她家玩被她餓肚子的表弟，靦腆又可憐，年紀不大，看著一點也不像壞人。

江奶奶招招手，“來，小夥子，你想吃什麽？讓我孫子給報銷，他在外面開了老大一個工作室呢。”

“真、真的？”少年眼睛放光，一副多少天沒吃過飽飯的模樣，他又看了下餘聲，真不知道是害怕還是害羞。

餘聲很想告訴江奶奶，她孫子的剛做是都快倒閉了，連員工工資可能都困難，報銷不了了。

然而是不可能說的。

去吃飯的路上，江奶奶和那人聊得相當投緣，餘聲也得知他叫：王凱，王俊凱的王凱。

只是少了個俊字。

相處下來，餘聲越發覺得她像自己表弟，有點傻，勉強算可愛吧。

最重要的是貪吃。

一大桌子菜他每一盤都吃了菜你敢相信嗎？

兩碗米飯量算很多？不存在的。

監獄裏一定太難熬了，看把這孩子餓的，跟餓死鬼投胎似的。

江奶奶卻一直笑著看他，語氣寵溺：“這孩子，看著真有福相。看著就比盡歡聽話，我那孫子最近總是不好好吃飯，說他幾百遍都不聽。”

餘聲差點把海鮮湯吐出來，吃相=福相嗎？

不過很快就被後面的話轉移註意力，江盡歡沒好好吃飯，江盡歡很忙……

心疼。

晚上，餘聲把江奶奶送回家，差點沒能脫身，江奶奶對她過分熱情了。

江盡歡還在工作室，加班沒回來。

周穎同送她時候，讓她別見怪。

“盡歡奶奶特別疼他，別看嘴上一萬個嫌棄，最喜歡的還是那孩子。所以只要是盡歡喜歡什麽，她都會盡力對對方好，今天真是麻煩你了。”

“沒有沒有。”餘聲臉都紅了，“是我連累了江奶奶才是，如果不是為了拿茶葉也不會走丟，還好沒出什麽事，不然我要自責死了。”

周穎同擺擺手，表示沒事，“到了家記得給我打個電話。”

“好。”

餘聲打車回家，無聊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人影有些熟悉。

鬼使神差，餘聲讓出租車司機停下，往回走幾步，果然是王凱。

他蹲在四喜街的某個胡同裏，靠墻蹲著，兩只胳膊抱著膝蓋，擡著頭，眼裏是茫然和無措。

看見餘聲來了，跟條哈巴狗似的跑過來，眼睛亮晶晶的，餘聲實在不知道他興奮個什麽勁兒。

可是看他這副熱情的小樣，也不好意思冷著他，於是她像平時摸表弟一樣，在他頭上摸了一把。

光頭，有頭發茬，略微紮手。

“聲聲姐~”

“嗯，你怎麽還不回家？”

王凱像是遇到了超級難過的事情，原本帶著光的眼睛一下就暗淡了，他整個人灰頭土臉。

“我沒有家人了，家這不也被拆了。”

“不好意思啊。”

餘聲聽得挺難受的，這世上大多數人都活得不快樂。

“沒事。”他回答完重新回到墻角，蹲下，和原來姿勢一樣。

餘聲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

表弟每天無法無天，人生中最大的痛苦就是餓肚子，和他差不多年紀的人，卻連個家人都沒有，被關在監獄裏面，一日又一日。

她也不怕了，走過去，也學著他的樣子蹲下。

“嗯？”他擡頭。

“你為什麽會進監獄？”

王凱不理她，頭深深埋在膝蓋之間，過了一會，他才說：“我爸媽在我剛出生就沒了，也有可能是不要我了。奶奶把我帶大，後來她生病，我就找了幾個小夥伴去搶銀行。”

“搶了幾次後，有錢了，可是奶奶還是沒治好。後來我就去自首了。”

“那時候你多大。”

“剛成年兩星期，進去後關了兩年才放出來，不過還好監獄裏面的哥哥叔叔都挺照顧我的，就是得幹活，很累。”

餘聲聽得差點都哭了，這孩子太辛苦了。

沒人教他怎樣給奶奶治病，當唯一依靠的人生病，他怎麽可能想那麽多。

那個年紀，第一想法應該就是什麽來錢快？

只好翻翻刑法——搶銀行嘍。

“拿著你的身份證，身份證有吧？”

點頭點頭。

“去政府找人要拆遷款，把你情況都說明白了，手續正規對方肯定給你。”

餘聲想到這裏，眼睛突然一亮。

拆遷款至少得幾十萬吧，至少能維持工作室再開一段時間吧。這孩子又正好沒地方去，找工作有前科也不好找，如果有錢能去投資的話……

王凱莫名其妙看她一眼：“我要拆遷款有什麽用，進去監獄之前我奶奶把我搶來的錢大部分都藏在小區門口那顆大柳樹下了，我要那麽多錢幹什麽？！”

“多、多少啊？”

餘聲聲音都顫抖了。

“百來萬吧，沒細數。”

餘聲心臟砰砰砰的跳，像是有什麽東西從心臟裏溢出來。

她上輩子一定一定一定是拯救了銀河系，再不就創造了人類！！

黑夜裏，路燈被一聲尖叫嚇亮，姑娘旁邊的男孩子捂著耳朵滿臉痛苦。

現在的女生咋都這個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可以開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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